
1975年的冬天,北风像刀子一样刮过黄土高原。红旗生产大队的打谷场上,积雪被风卷得漫天飞舞。大队部的喇叭里正播放着激昂的《咱们工人有力量》,但对于民兵连长赵卫东来说官网股票配资,这激昂的旋律听在耳朵里,却像是催命的战鼓。
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双崭新的、千层底的黑布鞋,那是他熬了三个通宵,求遍了村里的老大娘才学会纳好的。此刻,他正像个即将上战场的新兵蛋子,紧张得手心冒汗,在知青点的门口来回踱步。
“卫东哥,你到底进不进啊?再磨叽,人家苏知青都要去县里开会了!”
说话的是卫东的跟班,二柱子。他看着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、敢在山上打野猪的卫东哥,此刻像个没头苍蝇一样转圈圈,忍不住替他着急。
展开剩余87%赵卫东深吸一口气,把棉袄领子往上一拉,露出一张棱角分明、晒得黝黑的脸。他咬了咬牙:“进!怎么不进!老子连山头的火都敢扑,还怕见个媳妇儿?”
说完,他猛地推开了知青点那扇破旧的木门。
屋里温暖如春,炉子上的水壶正冒着热气。一个穿着红格子衬衫、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姑娘正低头在油灯下看书。听到动静,她抬起头,露出一张白皙清秀的脸庞。
是苏婉。她是县里派下来的知青,不仅人长得漂亮,还写得一手好字,是整个大队甚至公社里所有年轻小伙子的梦中情人。
“赵连长,有事吗?”苏婉合上书,礼貌地问道,眼神里却带着一丝疏离。
赵卫东看着苏婉那双清澈的眼睛,原本准备好的一肚子话瞬间全堵在了嗓子眼。他憋红了脸,半天憋出一句:“那个……鞋,给你的。”
他像扔手榴弹一样,把手里的布鞋往桌上一放,转身就要跑。
“等等。”苏婉叫住了他。
赵卫东停住脚步,不敢回头。
苏婉拿起那双布鞋,仔细端详着。鞋底密密麻麻的针脚,虽然算不上特别精致,甚至还有几处扎歪了,但能看出纳鞋的人是用了十二分的力气。
“赵卫东,”苏婉的声音很平静,“你这是第几次送东西给我了?”
赵卫东挠了挠头,嘿嘿一笑:“没……没几次。就是看你上次干活把鞋磨破了,怕你冻脚。”
“我有鞋穿。”苏婉把鞋放回桌上,“而且,我已经申请回城了,过几天批文就下来。赵卫东,我们不合适。”
这句话像一盆冷水,兜头浇灭了赵卫东眼里的光。
回城。这是所有知青的梦想,也是横亘在他和苏婉之间最大的鸿沟。他是土生土长的农村娃,大字不识几个;她是城里的文化人,以后是要坐办公室的。
“我知道。”赵卫东的声音低了下去,“我就是想对你好点。不管你走不走,这鞋你都留着吧,路上穿暖和。”
说完,他逃也似的跑出了知青点。
二柱子在外面看到卫东失魂落魄的样子,叹了口气:“哥,没戏?”
赵卫东没说话,只是默默地解开了自己的棉袄扣子,把里面那件虽然破旧但洗得发白的毛衣扯了扯。那是他娘生前织给他的,他一直舍不得穿。
“没戏也得护着她。”赵卫东咬着牙说,“只要她还在这红旗大队一天,我就绝不让人欺负她。”
然而,命运似乎总爱开玩笑。
三天后,一场百年不遇的特大山洪爆发了。
那天夜里,雨下得像天河决了口。赵卫东正在巡逻,突然听到有人大喊:“不好了!后山的堤坝要决口了!知青点那边危险!”
赵卫东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想都没想就往后山冲。
知青点建在山脚下的低洼处,如果堤坝决口,首当其冲的就是那里!
“苏婉!苏婉!”
赵卫东在暴雨中嘶吼着,泥水已经没过了膝盖。他冲到知青点时,洪水已经开始漫进院子。
屋里空无一人。
“人呢?!”赵卫东急得眼睛都红了。
“在那边!我看见苏知青去救那只受伤的信鸽了!”二柱子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废弃仓库喊道。
那是存放农药和化肥的仓库,地势更低,此刻已经被洪水包围了一半。
赵卫东疯了一样冲过去。透过仓库的破窗户,他看到苏婉正抱着一个鸟笼,困在一个高高的货架上,瑟瑟发抖。仓库的门被杂物堵死了,水还在往上涨。
“苏婉!别怕!我来了!”
赵卫东甩掉棉袄,只穿着那件单薄的毛衣,跳进了冰冷刺骨的洪水中。水流湍急,好几次把他冲走,但他凭着在黄河边练就的一身水性,硬是游到了仓库门口。
他用肩膀狠狠撞开了堵门的杂物,冲进了仓库。
“赵卫东?!”苏婉惊讶地看着浑身湿透、满脸泥水的男人。
“抓紧我!”赵卫东爬上货架,一把搂住苏婉的腰,将她护在怀里,“把鸟笼给我。”
他一手托着鸟笼,一手抱着苏婉,再次跳进了洪水中。
就在这时,一块巨大的木头被洪水卷着撞了过来,直冲苏婉的后背。
“小心!”
赵卫东没有丝毫犹豫,猛地转身,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挡住了那块木头。
“咔嚓”一声,仿佛骨头断裂的声音。
赵卫东闷哼一声,鲜血瞬间染红了那件发白的毛衣。但他的手臂却像铁钳一样,死死地护住苏婉,没有松开分毫。
“赵卫东!你放开我!你会死的!”苏婉哭喊着,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。
“闭嘴!老子是民兵连长,保护你是我的责任!”赵卫东咬着牙,用尽最后的力气,将苏婉推到了一块露出水面的大石头上,“抓住了!别松手!”
随后,他因为失血过多,身体一软,被洪水卷走了。
“赵卫东——!!!”
苏婉凄厉的哭喊声在暴雨中回荡。
……
当赵卫东再次醒来时,已经是三天后了。
他发现自己躺在大队部的医务室里,身上缠着厚厚的绷带。窗外阳光明媚,洪水已经退去。
“醒了!卫东醒了!”
二柱子的大嗓门传来,紧接着,一群人涌了进来。
赵卫东眨了眨眼,视线逐渐清晰。他看到了王大队长,看到了二柱子,还有……床边那个眼睛红肿、正在给他削苹果的苏婉。
“我……这是在哪?”赵卫东虚弱地问。
“你在医务室,你命大,被下游的渔网兜住了。”王大队长感叹道,“小子,你是好样的!为了救苏知青,连命都不要了!”
赵卫东转头看向苏婉,不好意思地笑了笑:“苏知青,你没事就好。那信鸽……”
“信鸽没事。”苏婉放下苹果,看着赵卫东,眼神里不再有疏离,而是充满了心疼和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,“赵卫东,你是个傻子吗?为了我,值得吗?”
“值得。”赵卫东脱口而出,“只要是你,就值得。”
苏婉的脸红了,她低下头,轻轻握住了赵卫东没受伤的那只手。
“批文下来了。”苏婉轻声说,“我可以回城了。”
赵卫东的心沉了下去。果然,还是要走的。
“但是我撕了。”
“啥?!”赵卫东瞪大了眼睛,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苏婉抬起头,看着赵卫东的眼睛,认真地说:“我跟县里写信了,我不走了。红旗大队虽然苦,但这里有值得我留下的人。”
她顿了顿,从口袋里掏出一双鞋垫,那是她连夜绣好的,上面绣着一朵鲜艳的红花。
“赵卫东,你愿意……以后让我给你补衣服、纳鞋底吗?”
赵卫东的脑子嗡嗡作响,幸福来得太突然,让他有些不知所措。
“我……我愿意!我一百个愿意!”赵卫东激动得想坐起来,结果扯到了伤口,疼得龇牙咧嘴。
苏婉“噗嗤”一声笑了,那是赵卫东见过最美的笑容,比阳光还要灿烂。
“傻瓜,躺好。”苏婉嗔怪道,“以后日子还长着呢。”
……
几个月后,红旗大队举办了一场热闹的婚礼。
没有八抬大轿,没有凤冠霞帔。赵卫东穿着一身崭新的军装,胸前戴着大红花;苏婉穿着那件红格子衬衫,头上戴着赵卫东用野花编的花环。
婚礼就在大队部的晒谷场上举行。大家围着这对新人,唱着歌,跳着舞。
王大队长作为证婚人,喝了一口酒,大声说道:“卫东这小子,平时看着粗线条,关键时刻是真爷们儿!咱们红旗大队的姑娘,就是要嫁这样的汉子!”
赵卫东牵着苏婉的手,笑得合不拢嘴。他悄悄凑到苏婉耳边:“婉婉,以后我要是欺负你,你就罚我跪搓衣板。”
苏婉靠在他的肩膀上,幸福地笑着:“不用罚。我相信我的男人,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。”
夕阳西下,染红了半边天。
赵卫东看着身边的妻子,又看了看这片他深爱的土地。他知道,未来的日子或许依然会有风雨,依然会有贫穷和困难。
但他不怕。
因为他有了软肋,也有了铠甲。
他是赵卫东,是红旗大队的民兵连长,也是苏婉心中最棒的男人。
在这个充满希望的年代,他用一颗赤诚的心官网股票配资,追到了属于他的幸福。而这,就是1975年最动人的故事——关于爱,关于勇气,关于在那片黄土地上开出的最绚烂的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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